３
在海邊的消波塊岸上，史東跟無幻還有路克在那做了一個臨時居所，破爛的帳篷偶爾還會因為強風被吹得東倒西歪。
史東在無幻手下工作與修練也快滿一年，在這中間學到了不少東西。
在這之前明明是不需要的技能，但是到了人間，有些技能卻變得十分重要，因為沒了法力，很多事情都只能自己來，自己動手做，因此史東已經可以完成一些簡單的委託工作，只是直到最近，他才終於學會怎麼泡泡麵，明明是很簡單的步驟，卻因思考邏輯跟平常人不同而搞得很混亂，最初甚至還把裡頭的麵直接加上醬料當成餅乾吃掉。
好吧，這種吃法也不是說不行。
這天，史東來到獨自一人坐在岸邊釣魚的無幻身邊。
無幻抽著竹製菸斗，菸斗這種東西只要在洞口裡塞上菸草就好，但是無幻這人直接把市面上買的香菸插在洞口這樣抽了起來。
「咳咳……」太似乎沒控制好而被嗆了一下。
「臭老頭，醫生說你肺不好，少抽點吧，要是你掛了我可拿不回我的法力。」
史東依然不死心，他覺得無幻肯定有辦法讓法力回到他身上，只是人機車一直不肯講。
「我們這個是家族遺傳，我打從出生肺就不好，跟抽不抽菸無關。」
鬼扯。史東不大了解人體構造，但是吸菸有害身體健康就連他這位黑天使都聽到快爛掉了。
「像我女兒就是因為長期肺癆，年紀輕輕就走了。」
不知為何，氣氛瞬間變得很凝重。
不是史東去問，而是無幻自己提起。
「沒事幹嘛跟我講這個。」
「唉呀，聽聽我這老人家嘮叨不就是年輕人的義務嗎？」
誰跟你年輕人了，再說我根本不是人。
只是無幻還是繼續說下去。
「即使我擁有其他陰陽師望塵莫及的法術，但也救不了我的女兒。」
「如果我沒猜錯，你的女兒就叫做羅彌吧。」
「哈哈哈，被你發現了嗎，天叢羅彌，那是我女兒的名字，我們天叢氏以蟲光陰陽術打響名號，但是因為長期接觸那些蟲子，那些蟲卵有時候會藉由呼吸道入侵我們的肺部，雖然我後來有技術上的改善，但是我女兒還是難逃肺病纏身。」
「所以？好好的一個日本人怎麼會跑來台灣？」
還學了一口流利的中文，史東倒是沒語言上的困擾。
「起初是想離開那個傷心地到外去流浪，只是沒想到一下子跑太遠，結果就跑到台灣來了，哈哈，其實也沒什麼不好，台灣人都充滿了熱情，因為我被日本政府放逐後就一直是個浪人，於是我決定幹起萬用結社這種生意。」
真是奇怪的想法，史東無法理解無幻的想法，或許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想回到祖國的打算。
「然後我就在台灣撿到了路克席茲，我跟他同是異鄉人，他失去了記憶，我唯一能猜到的除了人口販賣以外想不到其他，不過也不打算追朔他的過去了，或許他有一天會離我而去，不過在那天到來之前，就讓我好好照顧他吧。」
「有必要照顧到把畢身所學都傳授給他嗎？」
據自己所知，路克席茲已經學會了蟲光陰陽術三分之一的技巧，這對一個少年來說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了。
不，幾乎已經到了超乎常人的地步。
「路克席茲他很有天分，明明是洋人，身體卻很懂得如何運用力量，或許體術不能說是奇葩，但是法術方面絕對稱得上是天才，我不想讓蟲光陰陽術到我這代成為絕響，單傳的觀念我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。」
別說路克席茲了，就連史東，無幻也教了幾手初學技術。
「蟲光陰陽術跟一般陰陽術法不同，是屬於很特殊的種類，強化自身與敵人近身戰鬥，比起符咒，器物運用更能達到破解其他術法或是結界的效果，雖然很強力，但是也得有對應的蟲子在身上才能發揮最好的效果，我們因為居無定所，所以沒辦法架設養蟲的農場，不然其實有很多種類的蟲可以施展蟲光陰陽術。」
說著，無幻從自己口袋裡拿出一本小本且老舊的筆記本，直接扔給了史東。
「這本是？」
史東翻了一下，上頭紀載了不少稀有蟲種，那些都是世界上尚未發現，應該說正常人難以察覺，只有術者才能發現的蟲種。
「我的靈幻蟲種抄本，正本已經被我銷毀，只剩下這本，這本以後就給你，你要就拿來研究，不要的話就銷毀掉。」
「幹嘛給我這種東西？」
「基本上你也算是我的徒弟了，為師活著的時間不知道還剩多少，但是你不一樣，雖然你失去法力，但是壽命肯定還是人類的好幾倍，在這麼長的時間裡，如果你興趣鑽研，我在下面也會很高興的。」
「無聊。」
史東知道無幻在暗示自己命不久矣，但是史東不知道這麼硬朗的他為何要說出這種話。
雖然有聽說過陰陽師或占卜星象，但是有辦法連自己的生死都能預測嗎？
史東一直以來都待在地獄，從未面對過真正的死亡，對他來說，跟那些在地獄裡的靈魂互動，他們就跟活著沒有兩樣。
說是這樣說，但是史東還是把靈幻蟲種抄本收進自己的外套裡。
「無幻大人，雖然不是很想來求您，但是時間到了。」
這時羅彌從旁邊飄了過來，她身上所穿的巫女服，是無幻經過描述後由羅彌自己本身建構出來的服裝。
但畢竟羅彌才剛成精，用法力建構出來的身體偶爾還會出現不穩的現象，為了能夠穩定靈魂能量，無幻必須每天定時點聚魂香給羅彌，讓她去吸香的煙。
感覺以某種形式來說，就跟吸煙沒什麼兩樣。
「已經這個時間了啊，抱歉抱歉……」
點燃線香，那畫面看起來有點像是招魂儀式，實際上是在餵食羅彌。
「史東啊。」
「什麼事？」
史東也不知道自己語氣為何突然變這麼溫和。
「來到人間也有段日子了，有沒有什麼想法？」
「人類真是軟弱又無能。」
因為自己目前就是以人類的身軀在認識人間，這種體悟更是深刻。
「是啊，正因為這樣，才特別需要幫助，但是可不單單只是拿錢辦事而已，有時候樂於幫助別人，在你有困難時別人也會幫助你。」
「這意義太複雜，我沒辦法理解。」
板起臉來，史東無法去思考這種太深奧的事情。
「或許你以後就會懂了。」
無幻苦笑了一下，他手上夾著線香，姿勢有點怪異。
就在這時，旁邊一個年代久遠的獨立電話亭發出聲響。
照理說那種電話亭都是投幣式，只有撥打出去的功能而已。
但是現在卻異常的響了。
「又是那個人嗎？」
史東跟無幻都知道這是什麼情況。
那是來自於某個男子的委託電話，雖然不知道是誰，但是無幻實際完成工作之後，在固定的地點確實可以拿到委託款項，是個極其神秘的人。
而且數目都不小，雙方合作了已經快兩個多禮拜。
這次八成又要去哪邊除靈了吧。史東心想。
發現無幻的方式不詳，正確地說光是可以讓老舊公共響起就已經是很詭異的事情了。
因為那位神秘男子每次的委託，不是除靈就是跟靈異事件有關，而這些剛好都是無幻的長項。
姑且不論方式，可以確定的是，那位神秘男子是看準無幻的專業而來。
「喂，我是無幻。」無幻接起話筒。
『是我，大熊。』
「又有委託了嗎？死神事務所的管理人大人。」
『看來你對我們有了一番調查。』
「我從很久以前就傳聞有這組織的存在，只是沒想到真的有，而且還會來委託我這老人做事情。」
『因為有些情況我們不太適合出面呀，最近才從上層那裡獲得委託外包公司的許可，可是有些江湖道士也不知道可不可信，所以我們才會找上作為陰陽師卻來自於外地的你。』
「這說法可真沒啥說服力。」
『那就看你老人家的意思了，至少至今我們這邊給的案子一旦完成，都有按時給予報酬。』
這位叫大熊的事務所人員到是講出了很重要的一點。
每次完成委託，大熊都會給予不錯的報酬，這不需要等到無幻開價，大熊總是可以開出超出無幻預計的金額。
多虧有這幾件案子，使托爾道格迪亞最近的營運越來越穩定。
以合作來說，倒是沒什麼太大問題。
『這次要麻煩你們處理安平區偏遠地區的鬼屋，那裡鬧了鬼，但是感覺不太單純，麻煩你們跑這一趟，如果是單純鬧鬼，還請你們當場除靈。如果找不到問題或無法解決，我另外再找時間聯絡你們。』
「我知道了，看怎樣我在跟你說。」
掛上電話，無幻象是在給羅彌打暗號似的眨了右眼。
「無幻大人，您少噁心了，年紀不小了還在拋媚眼，您果然是羅莉控對吧？」
「我是在叫妳過來啦！」
只是這暗號羅彌似乎沒看懂。
「哦。」
好像很不想過去，但是命令畢竟是不可抗力，羅彌還是乖乖變回武士刀的模樣飛到無幻手中。
「師傅。」
路克席茲剛好從市區買食材回來。
「路克啊，這次就麻煩你看家，我跟史東去執行這次委託。」
「請等一下，為什麼只有我一人被留在這裡？」
「我認為不需要到這麼多人手，順便給史東一個練習的機會，他來我這邊修行這麼久，也該拿點成果出來。」
「呿！明明就是個連硬化蟲都還不會使用的傢伙。」
硬化蟲幾乎是蟲光陰陽術中最基本的法術，是將該蟲體液塗在手上或其他地方將其硬化，不只身體，連器物也可以施以硬化。
「臭小鬼，你想打架不成？」
一直以來都被路克小看，史東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忍到極限了。
因為身體是人類，所以還不習慣，要是換做以前，史東有把握一拳就把路克打倒在地。
「怕你不成？」
這下真的點燃火苗了，史東上前去，他非狠狠痛扁路克不可。
只不過馬上就被無幻制止。
「好了吧，兩個都精力過剩的話就找事情來做！一個跟我去執行委託，一個給我去準備晚餐。」
從老人眼中散發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氣息，那般沉著，那般嚴肅，凌厲的威壓瞬間擴散開來。。
無幻雖然平時洋洋傻傻的，但是一旦認真起來，那種威嚇力可是媲美一頭兇狠猛禽。
「……是。」
路克席茲乖乖回到被他們當成臨時居所的哨亭哩，準備開始生火煮飯。
史東則是沒有吭聲，他知道要是頂嘴自己肯定沒有好下場。
天叢無幻，是一個高深莫測的老人，修為跟一般人有明顯差距，正因如此才更顯得神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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